Thursday, June 27, 2013

向自然學習謙卑--- 苦苓



多面多變,  神祕女郎


文.張瓊方

當人生走到絕境,苦苓遁入山林,意外地在山中找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出路。
苦苓本名王裕仁,台大中文系畢業,文筆與口才俱佳,退隱山林前,曾任中學教師、雜誌編輯、廣播與電視節目主持人,更是50本着作的暢銷作家。
2001年,苦苓因外遇與妻子蘇玉珍離婚,不僅重創形象,也背離了一向支持他的讀者。因為劈腿、離婚,躲進深山8年的苦苓選擇用文字重新出發,經過大自然的療傷,他幽默依舊,但詞鋒少了銳利與霸氣,陪在身邊的也不是當年造成離婚的王靖宜,而是擔任鋼琴老師的黃小姐,他說:「我現在最簡單的幸福,是躺在地上和小狗玩,一邊聽著女友彈鋼琴。」

8年前發生轟動一時的婚外情,苦苓幾乎是用逃的離開台北,雪霸國家公園管理處長陳茂春形容,他來應徵解說員時,刻意用本名「王裕仁」,還附了一張滿臉大鬍子的照片,讓人認不出他是誰,但大家心照不宣,事後苦苓解釋,他之所以「易容」,是怕大家不相信他有心上山,而不給他機會。

婚外情後, 苦苓原本不以為意,繼續主持節目,甚至故意去買豪宅,表示自己沒有因此垮掉。但是當他發現,自己的版稅降為零,書一本都賣不掉時,他才理解到,讀者不認同他的行為。“我本來很生氣,後來才明白,讀者不買我的書,不是因為我外遇,而是因為我不誠實。”

苦苓和王靖宜的戀情造成跟元配蘇玉珍19年婚姻告吹,也重挫他事業,主持棒沒了,讀者也開除他,當時他想,至少自己還是得獎作家,怎會走到這一步?經過幾年在山中歲月,他慢慢看開,「我體認到,大家都沒錯,錯的人是我。」從此不敢也不想動筆,只用筆記本記錄花草鳥獸,發表在網站,多年後被出版社重新看見,找他復出寫「苦苓與瓦幸的魔法森林」

10年說一
事發多年後,有一次兒子對他說,大學老師曾在課堂上以他的婚變開兒子玩笑,他更驚覺自己作了一件對不起兒子、讓兒子心理產生陰影的錯事;也曾情緒憂鬱到必須靠藥物舒解。
沒有了讀者,我如何再作一個作者?”不想面對別人在背後指指點點,苦苓躲進了山裡。“我把苦苓還給你們,不要了!”
“逃到山上、躲在自然裡,總得要有名目,”苦苓說,好山、好水、好無聊,於是他比準備大學聯考還要認真,努力上課學習,每天觀察山上的鳥、昆蟲、植物,甚至動手畫畫,以求印象深刻。這番下苦功,他不僅順利取得解說員資格,還一路晉升資深解說員與講師。以“427號解說員王裕仁”身分,在雪霸國家公園擔任解說志工期間,極少被識破。“大家意想不到,而且在山上的裝扮不同,就算有人懷疑,也不確定。”
國家公園的伙伴也以解說員的身分相待。“誰也不管我的是非爭議,流言蜚語,大家在意的是一棵樹的成長、一朵花的綻放、一隻鳥的鳴唱,甚至一朵雲的飄流。”
“大自然母親張開溫柔的懷抱接納我,森林裡的萬物成為充滿善意的朋友,在這裡,我重新學習做一個真誠面對自己、面對世界的人。”解說自然,苦苓樂此不疲,還自創一套人性化的方式,讓解說充滿大自然的智慧與感情。
“落葉歸根,是大家庭裡的長男、長女外出工作回饋家庭;花,是植物的生殖器官,不能亂摘;果,是植物養育的小孩,不能吃。”一條800公尺的雲霧棧道,在苦苓有趣的解說下可以走一個半小時。
《我在離離離島的日子》
擔任志工期間,苦苓幾乎不再寫作,後來開始提筆書寫自然,是為國家公園編寫內部教材,在電視上談及部分內容時,引起出版社的興趣。無心插柳下,苦苓換了一種身分,成了書寫自然的作家,也成就了他重返社會、再度接觸人群的機會。
《苦苓與瓦幸的魔法森林》是苦苓重新做人、重新執筆為文後出版的第一本書。“自然的東西,一是一,二是二,不能隨便亂說。”苦苓說,書出版後各方賢達不斷來信糾正,到第十刷還在不停訂正,“這表示我的所知有限,”他謙虛地說。暌違10年的新作,意外大賣5萬本,苦苓拿到一筆為數不少的版稅,二話不說,半數都捐了出去。第二本書《苦苓的森林祕語》的版稅,他也全部捐給伊甸基金會作為“失能家庭”的基金。
《苦苓與瓦幸的魔法森林》自序裡,苦苓感謝所有“曾經”的讀者。“你們既以『離開』來導引我,是否也會用『浪子回家』的心情來待我呢?”苦苓說:“我會繼續寫下去,直到你們回來的那一天。”顯然,“曾經”的暢銷作家,相較於版稅收入,他更在意讀者的認同。
因為我不誠實,以前的作品我都不認,”立志重新作文的苦苓說:“我只有2本書,正準備要出第3本。”去年,苦苓應連江縣文化局之邀,在面積只有2.6平方公里的馬祖東莒島長住,前後2個月的時間,苦苓和島上不到200位居民成了朋友,島上的神祇、一草一木都認識得清清楚楚。
“我很喜歡這種世外小島的幽靜──東莒是馬祖的離島,馬祖是台灣的離島,台灣又曾是中國大陸的離島,”苦苓說,今年四、五月他要出版的第3本,就是描述新故鄉東莒的書,名為《我在離離離島的日子》。
自然之前,眾生平等
苦苓變得不一樣了。經過自然洗禮後的苦苓,脾氣變好、心變柔軟,生活也過得越來越簡單。“自然把我變成另外一個人,”苦苓說,自己的個性、思考、體會,與之前判若兩人。
上電視談髒話的由來、論各國的廁所文化,遊歷過五、六十國,興趣廣泛、學識豐富的苦苓,什麼題材都可以侃侃而談,唯獨不再罵人。“大家都過得不容易,不需要對人那麼苛刻,”他表示,現在社會一片低氣壓,懂得幽默的人不多,要想辦法讓大家開心。路上開車會禮讓別人,“大自然裡只有強者讓弱者,”苦苓說,自己命好,不用趕時間,讓一讓別人無所謂。心柔軟後的苦苓也見不得別人受苦
前一陣子看到宜蘭有個小學球隊5年來沒有錢換球衣,他立刻心生不忍,四處打聽學校,準備籌錢給孩子買球衣;從高雄上台中的高鐵車上,看到世界展望會為失學者募款的捐款袋,又忍不住拿起來填寫。苦苓對他人捨得付出,對自己則力行簡約,過減法生活。
名下沒有不動產,唯一的財產是一輛七十幾萬元的休旅車。在高雄住女友的家,在台中與媽媽同住,自己的房間只有3坪大,衣櫥裡的衣服,加起來不到30件。
“就像爬山一樣,背負得越少越沒有負擔,”苦苓說,世界上有一半以上的人一天吃不到3餐,所以他也只吃早晚兩餐。女友吃素他跟著吃素,媽媽吃葷他跟著吃葷,隨遇而安。“我的生活非常散漫,”苦苓說,拜早年儲蓄保險之賜,他現在每個月有2萬5,000元保險金可以度日,衣食無虞,過著“不賺錢、少花錢、多捐錢”的自在生活。
忙碌的閒人
苦苓不但捐錢,連身後能捐的都捐了,他笑說自己是“三卡一生”:器官捐贈卡、大體捐贈卡、放棄急救聲明書都簽了。事實上,這些年苦苓的日子過得並不孤單,除了女朋友相伴外,還有一群不離不棄的“酒肉朋友”力挺,看書、爬山、旅行是他生活的全部,用苦苓自己的話說:“日子過得很充實,卻沒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。”往事不堪迴首,苦苓卻回過頭來感謝逆境。
“49歲,當別人開始有中年危機時,我剛好展開第二段人生,”苦苓笑言,當年如果不是因為出事,被迫丟下一切浮名暴利,他就沒有機會獲得今天這種平淡的快樂。
現在的苦苓,快樂來自閱讀求知、親近大自然,以及帶給別人快樂。如果真要細究那段掙扎求生的日子,苦苓認為,“忘我”是放下的開始。“在大自然裡,沒有得失榮辱,不為別人而存在,把我放下,就沒有痛苦了。”
“行到水窮處,坐看雲起時。” 苦苓體會出,窮途末路時,與其衝撞,不如超脫“人雖然走不出去,但心可以跟著雲出走啊。” 時候到了,歸隱山林10年的苦苓,帶著大自然的魔法,再度重返人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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